砰！砰！砰！
卢方在夜色中狂奔，耳边是自己隆隆作响的心跳声。
他的速度已经被提到了极限，每一根血管都在尖叫着沸腾，心脏用尽全力收缩再张开，把滚热的血液泵向全身各处。
在各路情报机构的档案里，‘钻天鼠’的能力五边形都是一个锥子。论搏击、论枪法，他最多只能算二流偏上，可他却是一名公认的一流赏金猎人。
因为他那个锥子的尖角，几乎能顶到满格——那一项是速度。‘钻天鼠’全力奔跑的速度，可以无限逼近人类极限。更别提他还有超越所有奥运选手的沉稳心态。这让他在近身搏斗和撤离过程中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穿着Leto Suit奔跑的他，本应该是溶入夜色的一阵轻风。
可今夜的他却不是。因为不会有人能追着风奔跑。而卢方的身后，却跟着一个怎样也甩不掉的人影。
错了，全都错了！卢方这样想着。
但是他不能减速，更不能回头。
计划原本一切顺利。蒋平和卢方引开了保镖的注意，徐庆集中火力，把Min往地道方向逼过去，而白玉堂则五招击倒了Min的贴身保镖，抢下了她紧攥着的‘魔音’硬盘。
可没有人知道‘南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交火现场。
就算他在听到枪响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向这里狂奔，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根据蒋平的侦查和计算，从包围圈赶到这里需要5分钟，而从交易地点赶到这里也至少需要3分钟。
可是在徐庆打出第一梭子弹后的94秒，卢方就见到了‘南侠’。
这不是人类的速度，绝不是！
一个男人在黑夜中还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这本该是一幅挺搞笑的画面。可惜在场的人却一个都笑不出来。他们知道，那是GLA眼镜，蕴含着S国几乎所有顶尖科技的结晶，通讯、投影、分析目标……无所不能。全球只有五副，属于KFF最精锐的五个人。
‘南侠’宣布出场的方式是用一发口径0.5英寸的AE子弹直接爆了两个Min保镖的头。尽管在这种程度的轰击下，两人的脑袋都变成了一团碎西瓜瓤，但五鼠还是能看出，子弹是从他们的眉心穿过去的。
他全身包裹在深红色的作战服里，立在夜风之中，像融在浓墨里的一点血。
那是杀戮的颜色。
卢方知道自己绝没有犹豫的时间：“老四！”
随着卢方的一声大喝，Plan B启动了。时间又过去了45秒，周围已经隐隐传来飞速特工奔跑的脚步声。蒋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灰色匣子，直接扔给了卢方。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犹豫。而卢方在匣子触到掌心的瞬间就开始向码头的方向狂奔——白玉堂正忙着料理那边率先赶来的特工，拳脚起落，先后已有三四个人不省人事地倒下，在防线上清出了一个小口子。卢方如风一般地穿了过去。
其实卢方一开始并没有全力奔跑，尽管他能够在短短2.3秒之内完成全加速。
因为他现在是一枚诱饵。而让人一看就觉得吃不着的诱饵，再美味也是白搭。
只有Vernichten军工集团才能做到用一块巴掌大的硬盘装下原本需要一整个房间的内存条来储存的数据。也只有这样顶尖的硬盘才能够承载‘魔音’而不至于顷刻燃爆。卢方从蒋平手上接过的就是这样的一块硬盘。
当然了，能够承载和真的承载了，完全是两件事。
如果Plan A受挫，那卢方就带着这块空硬盘向码头方向跑去。央情局的目标里，‘魔音’自然是排在头号的。那么一定会有不少KFF特工来追赶自己，四个弟弟们也可以更轻松地解决剩下的探员，然后带着真正的‘魔音’从挖好的地道中撤离。卢方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来追他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到了这种血液翻滚，脑浆沸腾的时候，卢方才发现这个想法的漏洞——如果央情局早就准备好了要把‘陷空’一网打尽，那他们怎么会派一群明显速度不够的特工来追‘钻天鼠’呢？
只需要一个人，那一个有把握追上他，轰爆他的脑袋，再从血泊里拿走硬盘的人，就够了。
但是以四弟的技术水平，央情局又怎么可能发现他的踪迹？他们怎么会知道来的是‘陷空’呢？
卢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么多了。他凭借对韩彰绘制的地形图的印象，左弯右绕，还不时使出声东击西的法子试图引开‘南侠’。可对方竟似长了一双眼睛在卢方头顶上似的，丝毫不为所动。此时唯一能让卢方安慰一些的想法，就是‘南侠’好歹没能耐超过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被安慰多久。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前方是一处死胡同。
展昭，不，是‘南侠’永远在行动中保持冷静。
他相信GLA眼镜的热感系统，他相信央情局的顶级无人机，他更相信自己经过高度训练的感官。而一个冷静的大脑能够让他更好地感知周边的一切，比如风转向而滑过皮肤的触感，敌人压抑又紧张的喘息声……在状态全盛时，他甚至可以闪身避过从背后10m内轰击过来的子弹。
但一个人很难在以极限速度奔跑了几千米之后还保持大脑完全冷静。就算是‘南侠’也不能。
所以他没能躲开那一梭0.380英寸ACP子弹。
当时，他正在和卢方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穿着鞋底特制的军靴，在水泥地面上行走，声波探测器都无法察觉。他并不享受这个游戏。他从没喜欢过杀人的感觉。不过相比之下，还是任务失败甚至自己被杀更难以接受一些，对不对？
所以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贴着一堵砖墙根，轻盈又迅速地移动着，时不时放上一两枪，有时候是为了试探，有时候是为了迷惑对方。
展昭熟悉一切游戏的规则。他能清楚地看见那条狡猾的老鼠尾巴正在自己眼前无助地摇晃着，自己很快就能抓住他了。‘钻天鼠’不是在三点钟方向的角落里，就是在十点钟方向的集装箱堆积处——不管哪一边，都是无路可逃。
他决定先押三点钟方向。
从腰间抽出‘巨阙’和扣动它的扳机，这两件事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巨阙’陪伴着展昭从枪林弹雨里一路闯到今天，展昭熟悉它的每一块机簧配件。那是他手臂的一部分，瞄准早已是无必要的事情。
‘巨阙’的AE子弹咆哮着穿透了展昭面前的墙壁，击中了那个角落。
那里是空的。
但穿透展昭背后的墙壁而击中他后心的子弹可实在没有落空。空气中传来“噗”——那是两声的重合。一个是AE子弹轰碎了角落里的砖块，一个是ACP子弹击中目标的欢呼。
就算是穿着防弹材质的作战服，被ACP子弹结结实实地打在身上也不是开玩笑的。
展昭完全来不及反应，耳边只听见“砰”地一声撞击，他整个人已朝着前头的墙面上扑了过去。GLA眼镜喀拉一声撞在砖头上，视线滋滋地模糊了，粗糙的砖面几乎把他脸上蹭下来一块皮（他的脸！回头跟玉堂该怎么说？长吻帆蜥鱼突然飞起来咬了自己一口？）。
但这一点面部的疼痛比起后背的重击来简直像是情人的爱抚——那种仿佛被盛怒的雷神挥舞战锤狠狠砸中的冲击，‘南侠’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展昭无比感激K大材料系的那群素未谋面的同事。如果此刻自己的身上没有穿着他们的伟大专利，子弹应该早就嵌入了自己的心脏。
隔着一堵高墙，仅凭对方已经被压到极低的心脏律动就能进行如此精准的射击！这个人的水平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他是谁？！
瞬间的剧痛让他有些恍惚。身后有人隐隐约约隔墙叫嚷着，“大哥！”“老五！快走！来不及了！”什么的，喧喧嚷嚷，让他莫名头疼了起来。
老五……是‘锦毛鼠’？
没时间乱想了。多年的精密训练让展昭强行收回了飘散四方的思维，恢复了神志。他踩着仿佛在旋转的地面站了起来，稳住了身形，轻轻吸一口气，恩，情况倒不算太坏。面部挫伤，轻度脑震荡，都不算大事。只是肋骨伤了两根，好在应该没断，还能行动。
展昭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了起来。他抬起头，正瞧见在那微弱的月光之下，一道黑影正踏着集装箱顶远去。
卢方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眼前的男人同样穿着深红作战服，戴着漆黑墨镜。虽然他没有‘南侠’那样的气场，却也绝对不是疲累到极限的自己能够应付的。
何况他此刻还在对着自己的身后喊：“头儿！”
卢方很清楚，计划进行到这一步，自己已经必须被舍弃了，哪怕只是暂时的。他在计划制定的那一刻就隐隐做好了这个觉悟。只是五弟显然还没有那么轻易接受现实。刚才他突然出现在两堵墙外，几乎把卢方吓得魂飞天外——就算五弟能够射杀‘南侠’，自己深陷此地也是绝对逃不出去的了。而他却可能因此失去同二弟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万幸，他最后还是被二弟拉走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全了？‘南侠’虽然铁腕无情，但只要‘魔音’和弟弟们还流落在外，自己多半还能保住一条命。
展昭从两个相摞的巨型集装箱上跃了下来。八九米的高度，落地的冲击力足够把常人的脊椎给整根震碎，但他只是轻轻一滚，翻身而起，灵巧如猎豹。
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但他已无暇顾及。展昭刚才顺着微型无人机汇报的方位一路疾驰，唯恐自己来迟了。此时见到‘钻天鼠’安然无恙，心里才落下一块大石，又觉得那石头沉甸甸落到胃里，让自己喘不上气。
见到马汉招呼，展昭点了点头，尽量不露出扭曲的表情（KFF行事守则13条：在会给公孙先生打小报告的那种同事面前绝不可以露怯！）。
马汉本来已经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卢方的眉心，见到展昭出现，他倒是很不打算抢功，示意道：“头儿，你来？”
在四位副队长中，马汉的敏捷度是最高的。但是他比起展昭和卢方显然还逊色不少。如果不是有无人机一直在传送热源坐标，他只怕现在也追不到这里来。马汉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展昭更加钦佩了起来。
展昭摆了摆手，忍住胸闷道：“枪收起来吧，计划有变。‘钻天鼠’得抓活的回去。我刚刚接到虎子的消息，四鼠逃走了，据说还带走了真正的‘魔音’。”
每一个字，都是敲击在他胸腔深处的挫败。无往不利的KFF，居然翻在了五只老鼠身上！
马汉此惊也非同小可：“什么？逃走了？！”
展昭闷闷哼了一声。
展昭此时有多恼火，马汉此时有多震惊，卢方此时就有多开心。他突然觉得面前的枪口变得可爱了起来，应该下一秒就射出礼花来庆祝一番。
展昭感受着肋骨的钝痛和胸口的气闷，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说：“把他绑好，带回总部，我们再作安排。”
KFF的办事效率素来高得出奇。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天上已经传来了扑棱棱的螺旋桨声。一架PD-9小型直升机像一只巨型苍鹰一样猛地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掀起了一阵沙尘。
卢方抬手掩住半边脸，咳嗽了两声。当双眼渐渐适应了探照灯的强光后，他放下手掌，环视四周。
眼前正和机长说着话的‘南侠’可远比初会时要来得狼狈——作战服上斑驳一片，沾了大半边的墙灰，无比酷炫的GLA眼镜断成了两截儿，被他握在手心。他的右脸上也蹭破了三指宽的一大块，几滴殷红鲜血顺着面颊滑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那两片曾微笑着抿着自己端过去的酒杯，叫自己“卢大哥”的嘴唇上。
卢方立刻把手按了回去，堪堪压下了自己蹿到舌尖的惊呼：“这……”
……展昭！
【黄油有话说】
码头大战里其实没有鼠猫夫夫的正面对轰和二脸懵逼“WTF？！”——所以黄油昨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你们的评论，只好装作没看见 /doge
之前猜到要虐猫的宝宝倒是挺有才的……小虐，小虐，怡情哈（笑不出来.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