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暗暗发誓，如果有来世，自己绝对不要生在这个比小说还要蛇精病的世界里。
在她被展昭一掌劈晕，再被一声轰然巨响惊醒之后，她在飞溅的碎砖雨里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她看着白玉堂在书架下头拨动密码盘，倒腾出一柜枪弹，又回头瞥了一眼正在给自己解绳索的展昭，超于常人的大脑立刻开始了对于局势的评估：
一，他们打了一炮。
二，他们吵了一架。
三，第三方势力突然介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四，这第三方势力想要他们三个人的命。
哇！这台本写得，真是太好了！
她从束缚里挣脱了出来，活动着手腕，为这个抓马之心满点的创作者鼓起了掌。
“为什么央情局的人会来杀你？”
白玉堂半趴在床板背后，抬手崩了一枪，一名黑衣特工应声倒地，捂着膝盖痛苦地呻吟。他一边换弹夹，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展昭正贴着不远处的墙跟，听得他重重地咬下那个“你”字，一眼横过去，笑道：“可能是因为我爬错了床？”
“哼，贫嘴猫，仔细你的皮！”
展昭侧身躲过迸溅的火星，反手迅速射出一整匣子弹，又从腰间抽出了一只新枪握着。
他和白玉堂带着Min离开的事情一定会被INTERPOL以最快的速度捅到央情局里。沈仲元发现计划败露后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展昭也提前做好了和昔日同僚们枪弹相向的思想准备，料想自己不会临阵情绪波动。
不过，在瞧见白玉堂面和自己一样只射他们的关节处时，展昭的心里又被一种莫名情绪淹没。他知道以最小的弹药消耗彻底消除火力才是最佳选择，也清楚‘锦毛鼠’出手一向狠辣，更明白他这样做全是因为自己……
白玉堂的脾性，往难听里说是翻脸无常，可展昭却觉得他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一边嚷嚷着要绝交又一边分享心爱的糖果。
他们俩刚才吵的那一架，显然两边都动了真怒。可白玉堂对他的爱又那样排山倒海地压倒一切，让展昭时常被愧疚噎到窒息。
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白玉堂一样率性而为，别的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顺着自己内心的指引去做事，陪着白玉堂生为了白玉堂死——他心中的洪水若是掀将起来，亦是不输对方的滔天巨浪。
可惜他要考虑的又偏偏太多。
爱与不爱从来就不是他们纠结的中心，因为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莫说是平民百姓时期那些带着甜蜜的日常嬉闹，就算是之前以为白玉堂送情报给J国时，展昭心里闪过的也不是“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人？”而是“我爱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正是因为爱他，了解他，展昭才更能清楚白玉堂此刻的挣扎与痛苦。白玉堂亦如此。
为什么俗语说夫妻矛盾多半是“床头吵架床位和”？倒不是婚姻会给人注射某种奇怪的精神药物，而正是因为深爱才会格外在意，才会为对方性格举止的一点点不合心意而发牢骚。不过两人坐在床头吵归吵，等到起身下床要一同面对整个世界的时候，不管之前是不是吵得唾沫星子互溅一脸了，都依旧要挽着手并肩走。
“他们，他们还有好多人啊啊啊啊！——唔唔！”
Min终于在废墟中翻出了自己的眼镜，带上的瞬间就开始惊叫，然后被白玉堂一把按了下去，两发子弹擦着她的头顶飞过。白玉堂手劲很大，Min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仍然顽强地用眼神传递着“我了个大去你们俩行不行啊”的意思。
“你闭嘴的话还有点希望！”
白玉堂喝完又狠狠瞪了她一眼，确保她不会再叫才松开手，从匣子里掏出另一把枪。他从脸侧的弹孔里观察着客厅的情况，默叹一声，心说只怕今天真的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展昭显然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指了指自己，又冲着白玉堂撇头。两个人从小的训练系统完全不同，但展昭甚至不用张嘴，白玉堂居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带着重武器去压制右边火力，然后自己带着Min先走？——真是笑话，蠢猫，你睡醒没？
展昭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Min——这货和我之间隔着一大块炮火呢，我怎么带她走？
白玉堂咬着牙冷笑——我不管，让你冲出去？除非我死！
展昭见他开始耍赖，就知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于是微微一笑，把填满AE子弹的弹夹咔哒推入两把沙漠之鹰里头，用口型默数：三，二……
“一”字出口的瞬间，展昭的嘴角展开，绽成的弧度比接受求婚的那夜更灿烂。
然后他就消失了。
Min跟他们刚才的精神交流完全不在一个波段，登时被吓了一跳，猛地抬手才捂下“他人呢？？？”的惊呼。
展昭蹬地跃起的速度实在太快，在人眼看来就像是幻影一闪而过。但白玉堂看见，白玉堂知道，白玉堂记得，那个笑。
不过现在不是他停下来的时刻，他拎起Min的后衣领把她护在身边，在0.4秒之后也冲了出去。
展昭用的是传说中的“枪斗术”，把枪击和格斗结合，每一招的角度和距离都经过精确的计算。数学精妙起来自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辅以鲜血绽成的花，像是一出暗黑风格的舞台剧。
沙漠之鹰以超强的杀伤性和后坐力闻名于世。据说它的后坐力可以让一个枪械初学者顷刻间折断手腕并且整个人跌出去。而展昭正在双枪射击，额头上却一点汗水也无，仿佛身上伤口淌下的血全然不属于自己。
他周围至少有十名特工，虽然没进KFF，却也个个是局里的好手。被他们联手围捕的任何人都应该惊慌失措——但展昭从来就不是“任何人”，在这一刻他的计算、他的进攻比练习时更加精准。
他知道自己多击倒一个，玉堂就会多一分逃出去的可能。至于自己要为这一分付出多少代价，那都是不大要紧的事情。
展昭毕竟还是个人类，伤口随着剧烈的运动而撕裂，疼痛依旧会随着神经钻进脑中。脑神经尖叫着“警报！警报！腓肠肌大量出血！”，展昭连扣三下扳机，隆隆的枪声把警报的开关直接按灭。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收梢也很不错。至少不用再度面对白玉堂气到发红的眼睛和颤抖的嘴唇——如果能活着出去，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对个人与大环境关系的认识有根本的偏差。这道鸿沟上也许能颤颤巍巍搭起一座木板桥，但过程恐怕会辛酸到难以言说。两岸都再无人烟的话，搭起桥来又给谁用呢？
有一个探员突然加速起跳冲到了展昭身前。这一下他是真的没料到，即便料到了也避不开——那人的速度太快了。展昭的两只手都被紧紧架着，连仰身躲避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枪口里自己越来越近，听见撞针轰鸣，子弹划过枪筒……
……射进了他身后探员的身体里。
“你！”
展昭左手边的探员虽然训练有素，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对展昭的钳制不由得弱下了一分。已经足够。眨眼的功夫，他和对面的同事都仰面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央情局派来的特工虽多，但从实力上看并不占压倒性优势。此刻这边又新加了一人，形势瞬间逆转。他和展昭联手对付最后的伏兵，而白玉堂就算拖着Min这块大累赘，对付从后头包抄过来的人也是绰绰有余。
战斗的过程虽称不上轻松，但硝烟落定后，四个人都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一地狼藉之中。展昭失血不少，脸颊嘴唇都泛白，神经松弛下来后连带着脑子也转的慢了些，还在一边压抑着眩晕一边估计形势。而那边白玉堂早已笑出了声，一把将援军头上的护盔摘下，惊喜道：
“大哥！”
【黄油有话说】
枪斗术源于电影《撕裂的末日》：一部剧情谜得匪夷所思但打斗画面帅出天际的电影。
这一章删来改去的，总是不满意，各位请多担待。黄油说过很多次，我写文是想要让喜欢的他们在我构造的梦境里幸福，所以每一次写到分歧和争执的时候都熬心熬肺的。虽然一直安慰自己“都是剧情需要”，虽然知道这样生硬地转折会显得异常突兀和抓马，可我这次实在是勉强不来自己写他们刀剑相向了，所以只好先丢个炸弹进来撕裂这个窘迫的氛围再说。唉，实在抱歉。
